刘长鹏:饭熟了,就在家里吃饭吧

来源:中国园林网   作者:汪洋   日期:2017-1-4 16:26:17

刘长鹏绝对应该穿唐装。

他身上这件橘色的外套虽然随性,却略显轻佻,与粗放修剪的络腮胡,举手投足的儒雅格格不入。虽然刘长鹏自称是个苗贩子,我却从他身上读到了某种大师的气质,甚至单从颜值上讲,他也堪称苗木界的冯唐。

杭州萧山衙前镇金禾园艺场 刘长鹏

在多数苗木人都在关注生意怎么做,产品怎么销,账款怎么收的时下,刘长鹏关心的却是因农药超负荷使用而破坏的土壤和水系;追逐利益的市场风气给乡土树种的发展带来的阻碍;苗木经纪人的职业道德如何规范?协会和联盟能否起到引导苗农种植的作用?网站媒体是否应该把重心投向技术领域,以指导苗农生产更优质的产品?“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天空飘来一句画外音。

一个秋日的上午,我站在金禾园艺二楼,窗外是车来人往,尘土飞扬的萧山花木城,追逐利益的本质让这座花木之城显得浮躁而慌乱。而我与刘长鹏对面而坐,烫起浓香的正山小种,听他娓娓道来过往的经历,人生的体悟,时而畅想,时而沉默,时而妙语连珠,阳光从直晒转向西斜,而我也终于知道,这个进入行业仅仅五年的所谓“苗贩子”身上,缘何会有一种近似于“大师”的独特气质。

刘长鹏出生在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三省交汇,历史悠久,大别山麓,一个穷地方。十几岁离开家乡,只身去外省闯荡。那是一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年代,城市日新月异,每一条街道都在歌唱着《春天的故事》,而少年刘长鹏也在一座大城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

从海鲜市场担货的“小扁担”,饭店里端盘子刷碗的伙计,到倒卖旧书、推销商品的流窜小贩……在上海的八年时间里,刘长鹏几乎干遍了这座城市最底层的工种。如果当时你身在上海,你会在几乎所有大学的校园里见到他,挨个宿舍向大学生们推销伪劣的派克钢笔,甚至在某些课堂的后座,你也会发现他混迹其中,认真地偷听某个教授不明所以的演讲。如果你当时身在上海,你会在很多单位、学校的图书馆里见到他,因为随着城市的扩建,越来越多的图书馆被废弃,而他以废纸的价格收购所有图书,转手卖给需要的人。所以你也会在街角弄堂、立交桥下的旧书摊上看到他,看他忙活着帮顾客挑书选书,用浓厚的乡音诠释着自己的读后观感,然后喜滋滋地数着几块、十几块的收入。如果你在那时候的上海,你会看到他一手翻颠着大锅,一手挥舞着锅铲,给顾客送上一盘盘可口的饭菜,而在午后的闲暇时光里,蜷卧在饭店一角,怀抱着挚爱的旧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走出山村,白纸一张的少年,长成阅历丰富,满腹杂书的青年,刘长鹏的人生似乎从没有做过主动的选择。他在时代的洪流里似一条倔强的直线,在河流的底层平缓生长,那些在周遭不停上演的起伏跌宕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将根系牢牢地扎在书本的土壤里,一边贪婪地汲取营养,一边静静地看。

新世纪伊始,离开上海,来到宁波的刘长鹏,收获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从社会底层的杂工,跃升为年收入十几万的城市白领,这是一次厚积薄发的超越。而与此同时,刘长鹏的弟弟刘长磊在2005年来到杭州萧山花木城,在这座刚刚兴起的花木之乡,开始了属于自己的闯荡。刘长磊通过一步一步的努力,在苗木经纪人的领域闯出一片天地,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2012年,在宁波工作了八年的刘长鹏来到萧山,加入了弟弟的金禾园艺场。“当时弟弟这边生意忙,他喊我过来帮忙,我想着自家兄弟在一块好有个照应,就辞掉工作来萧山了。”刘长鹏笑言,“这么多年来,我其实都没主动选择过,都是被推着往前走的。”而习惯了被动的刘长鹏,也从刚开始的苗圃管理,转向了苗木经纪人的工作。这个需要懂得市场、财务、物流、储存、施工、工艺、成本控制、苗木习性等诸多领域,链接苗农、苗商、采购者、工程方的繁杂工作,刘长鹏做起来却得心应手。“我喜欢跟苗农打交道,大家一起谈天说地,聊着聊着不但交了朋友,很多生意也就顺理成章地做成了。”

迅速融入圈子的刘长鹏也用短短的时间证明了自己,不仅让金禾园艺场的销售量节节攀升,同时也积极参与行业协会的工作,并担任了萧山区花卉协会花木经纪人分会副秘书长的角色。这似乎又是他人生中一次“被动”的攀升,面对生活境遇的巨大改变,刘长鹏却平静地说,现在的他,“感觉更平淡了,高兴也少了,悲伤也少了。” 说起未来,刘长鹏笑道:“如果有足够的钱,我就回老家,按照自己的想法造一个园子;或者办一所园林大学,自己来当校长。”

这是一条奇特的人生轨迹,一个走出大山的孩子,在无数的阅读与社会的磨砺中,修炼出一颗无比坚固的内核。这似乎有某种来自远古的传承,亦或许来自天然的秉性。如今的刘长鹏,无论世间变化,境遇起伏,都能身处其间,随波逐流,独享一片清凉自在。

此时,茶已凉,刘长鹏说:“饭熟了,就在家里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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