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网7月26日消息:日前,国家林业局发布的我国石漠化地区的监测报告显示,重庆、贵州、云南为全国石漠化现象最为严重的三个地区。而相关调查表明,重庆石漠化面积近1000万亩,已对生态环境构成严重威胁。
中梁镇未治理的石漠化地区触目惊心。
村民在石缝中艰难种植。
海石公园里石头与自然相映成趣。
一个村的伤痛
75岁的左汉权扛着锄头上山时总会感到懊悔。几十年前,他所在的沙坪坝区中梁镇庆丰山村全是茂密的森林。而今,森林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乱石突出的荒山。
“1958年大炼钢铁那会儿,公社的炼铁厂就设在我们村里。那时,我们连夜连晚地比赛着砍树送进厂里。”左汉权连连摇头叹息,“太可惜了,好多被砍的松柏、青杠长得非常粗壮,需要几个人合抱。”1961年至1962年自然灾害期间,山上已剩下不多的树又被砍去公社食堂作柴烧了。
上世纪80年代,村民们开始在已没有一棵树的山上放羊。久而久之,少量的植被又被羊啃噬一空,有些植物甚至被羊连根吃掉。于是,山上土壤越来越少,面目狰狞的山石逐渐大肆显露出来。
因为亲身参与了毁林,这成为左汉权多年来回首往事时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我们不但没能给后人们留下青山绿地,反而让他们来承担后果。”他说。
确是如此,庆丰村的年轻一代们正在为老一辈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记者日前来到庆丰村时,30多岁的村民左四正在山上的自留地里锄草种庄稼。而这自留地,犹如乱石坡一般。记者看到,左四家的自留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而且是零星分布在巨大的山石间隙。他每一锄挖下去都得小心翼翼,否则稍不小心就会“哐当”作响。
“完全是硬碰硬,水土流失严重得很,土壤越来越薄,已基本不保水,种个红苕、包谷什么的产量低得很。”左四抱怨说。
左四告诉记者,如果遇上大雨,山上完全是一片灾难———一番严重的水土流失后,挟杂着大量泥土的山雨成了一片黄色,庄稼地里的农作物连根都冲洗得光生生的。
“山上的土壤非常珍贵。”左四说,如今他们要种点庄稼,完全是在石头与石头之间去“发现”泥土。
“从来没见过这样种庄稼的。”左四连连摇头。不过他同时表示庆幸,幸好这里全是硬梆梆的石灰石,如果是“石谷子”地形,人住在山下还得提防泥石流甚至山体滑坡。
“这就是典型的石漠化现象。”与记者一同上山调查的重庆大学资源及环境科学学院教授任绍光非常痛心地说,“这地方可是主城区的肺叶啊!”
陈绍光介绍,目前,重庆石漠化面积已近1000万亩,分布在37个区县,尤其是长江干流及嘉陵江、乌江流域下游,已影响到近3000万人的生产生活。
任绍光说,更让人担忧的是,石漠化不仅发生在远郊地区,而正在向主城区附近发展。监测表明,沙坪坝区中梁镇5万亩土地,已有1万亩遭遇石漠化。渝北铁山坪、铜锣山和日月山一带,也出现了石漠化现象。
任绍光介绍,石漠化多在表土破脆、水土流失严重之地,其地表成分是石灰石和紫色页岩,因蓄水和保水能力差,植物生长困难。
任绍光痛心地说,石漠化成因除了地质运动、气候变化等自然因素外,更是人为造成,如滥砍滥伐使表土裸露、开矿导致地表水渗漏等等。
一样石头别样情
然而就在左四自留地对面山上的海石生态园里,造型别致的楼亭台榭、数不清的植物与一块块硕大的石灰石相映成趣。但在20年前,这些石头在生态园庄主重庆华生园董事长刘崇华眼里显得同样狰狞。
“我刚上山时,这山上就是一片乱石,白花花的快将山体占完了。山上的植物除了石缝间的茅草外,没有一棵树。”刘崇华说。
所幸的是,20年过去了,乱石岗成了鸟语花香、环境宜人的生态园,刘崇华也因此被称之为“民间治理石漠化第一人”。“其实,当初我啥都不懂,完全是懵懵懂懂地就上山了。”之前与面粉打了多年交道的刘崇华告诉记者,那时,沙坪坝区号召企业家带头承包荒山荒坡,植树造林。
就为了带这个头,刘崇华租下了中梁镇庆丰山、永林等5个村近2000亩的荒山。后来他才知道,这荒山以前其实不荒,而是植被遭人为破坏后成了石漠化地区。
“头几年好艰苦!”刘崇华想起刚上山造林的情景就唏嘘不已。他说,植被破坏得太严重,山上的地表完全丧失了蓄水保水功能,他初期植上的几万株树全部未能成活。后来在专家的建议下,他以一亩地为据点:挖水塘,前后运了六七百车水上山,又运来几十车饼肥改良土壤。
当这一亩试验地的树枝成活、植被稍有恢复后,造林面积开始逐步扩大。现在,刘崇华租下的2000亩荒地,已有1100多亩获得成功治理。起初,刘崇华种下的各类树木和花卉不过50多类,而今已超过200类,连最难成活的雪松、水彬都长得郁郁葱葱。
前年起,当成片乱石已被绿荫掩映时,那些乱石的狰狞面孔在刘崇华眼里变得“好美好美”。于是,刘崇华在山上建起了可供休闲观光和度假的生态园。
令他当初没想到的是,他的生态园后来被人开出了两亿元的天价。对此,刘崇华决定说不。
“民间斗士”的疾呼
“从海石生态园的情况看,石漠化地区不但大有出路,相反还能变废为宝!”任绍光这样认为。
刚从日本考察回来的任绍光告诉记者,日本将别墅和公园建在经治理的石漠化地区,既节约土地资源,又利于生态建设,因此我们完全可借鉴这样的思路。
其实,任绍光也是民间治理石漠化的“斗士”。退休前从事资源及环境科学研究的任绍光自掏腰包30多万元,在九龙坡区华岩镇中梁山村承包了50亩矿山荒凉地(石谷子地区)作试验基地。历经10年努力,试验地生态环境已获明显改善,原来寸草难生的荒地居然成功培育出了墨西哥海椒、紫色红苕等100多种特色农作物,且在九龙坡、沙坪坝等10多个区县大面积推广。他在探索治理石漠化的同时也获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
“但我们太孤独了。”任绍光告诉记者,他是在中梁山村长大的,当看到乡亲们的“命根子”日渐被石漠化吞噬时,心痛不已。作为一名环境科学学者,他迈出了这一步。毕竟个人的精力与经济能力是有限的,10年间,任绍光几乎向所有涉农部门都反映此事,希望得到支持,但没有一个部门给他一个明确答复。
“石漠化现象越来越严重,石漠化治理本是一项公益事业,需要方方面面的关注、支持。但现在,我们给予的关注、支持太少了。”任绍光很是无奈地说,石漠化现象导致了植被破坏、水土流失、耕地资源减少等一系列问题,涉及多个部门,很需要有一个部门来牵头主管此事。
从民间治理石漠化的成功探索来看,因治理时间太长,经济回报慢,没有一定经济实力和耐心的人难以支撑下去。“我们缺乏的是鼓励民间治理石漠化的优惠政策和激励措施。”任绍光告诉记者,他不如刘崇华那样的实力可一举承包2000亩荒地并陆续投入2000多万治理资金,但重庆的人均耕地资源本就短缺,石漠化面积较大且呈蔓延趋势,如果不高度重视并及时治理,将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记者发稿前从市林业局造林处获知,我市已把石漠化综合治理纳入了全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十一五”规划,市林业局也将石漠化综合治理列为了未来5年林业建设的重点工程。其治理措施将采取封山育林、人工造林、低效林改造等以林草植被建设为主的重建技术,并辅以基本农田建设、小型水利设施建设等工程配套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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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石漠化
石漠化是岩溶地区的荒漠化,为岩溶地区生态恶化的顶级形态。此现象是因自然因素、人为活动的共同干扰,使地表植被遭到破坏,土壤严重侵蚀,基岩大面积裸露而形成。
重庆岩溶地区喀斯特地貌十分发育、地形复杂、雨热同季、水土流失相当严重。石漠化已严重阻碍了区域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建设。
重庆表土平均厚度仅30厘米,稍不加以保护就易加重石漠化,而其直接后果便是造成耕地减少,泥石流、滑坡、洪流、冰雹等灾害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