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评：从德保苏铁看濒危植物保护

苏铁回老家 生根又发芽

中国园林网4月17日消息：2009年4月10日，从深圳到广西德保县黄连山林场。从飞机到高速公路、从高速公路到二级公路、从二级公路到迂回百转的盘山路，李楠博士一直在猜想，去年从深圳送回德保安家落户的500株苏铁，在大山里经历了一年的自然风雨，长得到底怎样？尽管当地保护区的同志事先已经说明，500株回归故里的德保苏铁目前长势良好，但作为中国首例植物回归项目——德保苏铁回归项目的技术负责人，李楠仍旧是在欣喜中倍感急切地要见到她亲自送来的500个“孩子”。

去年春泥泞不堪的山路，如今已经铺上了简易的水泥路。李楠跟随国家林业局，广东、广西两省（区）林业局的领导、专家，下了车就直奔山上。专家们随意选择了一株伸展着一片枝叶的苏铁，小心地刨开它根部的泥土，“它长得非常好！”李楠惊喜异常，急忙向人们介绍她美丽强壮的“孩子”：“瞧，它长出了5条肉质根，还有这么多的须根！你们再看，这珊瑚状的东西，是苏铁类植物特有的珊瑚根，背地而长，是苏铁的气根。从珊瑚根的横切面，我们可以看到一圈蓝绿色的东西，这是寄生蓝绿藻，可直接从空气中固氮，为植株提供养分，苏铁借此可以‘自给自足’，大大提高生命力！”

经过现场考查，回归后的德保苏铁已长出新叶的有471株，发叶率达到94%，没有发现根茎腐烂现象或其他明显的病虫害。而根系调查表明，回归苏铁的根系，包括肉质根、须根，发育都很强壮，并已经产生了一定数量的珊瑚根。自治区林业局副局长罗永魁高兴地说：“这说明，苏铁对家乡的环境很满意，回归苗木成活率高，发育良好！”德保苏铁的发现者、广西林业勘测设计院研究员钟业聪，总是默默地站在热闹的人群后，花白的头发与翠绿的苏铁一起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看到德保苏铁回归后长得这么好，他很开心。

一朝身价贵 种群临灭绝

苏铁类植物被誉为“植物界的大熊猫”，是现存最古老的种子植物，大约在1.6亿至1.9亿年前的3000万年内，苏铁类植物与形形色色的恐龙一起主宰地球，这个时期也被称为“苏铁恐龙时代”。经过上亿年的地质与气候变迁，恐龙早已绝灭，绝大多数苏铁类植物也相继绝灭，地球上幸存下来的少数孑遗者成了珍贵的“活化石”。苏铁虽然种类不多，却代表着一条种子植物独立的演化路线，对研究种子植物的起源与演化、植物与动物的协同进化、种子植物间的区系、地球板块的运动变迁、古气候的演变情况，意义重大。1999年4月，《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颁布，我国苏铁类物种都被列为一级重点保护。

德保苏铁是中国特有种，国家一级保护物种，目前仅剩不到800株。广西林业勘测设计院研究员钟业聪1997年在德保县敬德镇扶平村发现了这种美丽的苏铁新种。钟业聪认为，德保苏铁与已知的其它苏铁都不相同，它的身上保留了更多最原始的苏铁特征。首先是它的分枝、分叉，像更原始的蕨类，由此推算德保苏铁在地球上存在大概有3.8亿年的历史；此外，德保苏铁的叶子不是对生，而是三回羽状复叶，姿态更为优美，其摇曳婆娑的身姿，迥异于一般苏铁的坚硬如剑。

德保苏铁一夜成名，亿万年来隐居深山的平静被突然打破。当地村民、外来商贩，纷纷钻入深山盗采苏铁牟利。10年时间，德保苏铁种群数量由原来的2000多株骤减到600株左右，濒临灭绝。

如果一个地区的苏铁物种绝灭了1种，也就意味着与该地区苏铁物种息息相关的其它10个以上的生物物种即将消失。

6年离故土　去春始得归

深圳仙湖植物园是国家苏铁中心，也是我国第一个专类植物迁地保护中心。2002年，深圳仙湖植物园担当起德保苏铁迁地保护研究任务。深山里仅存的一些苏铁，背井离乡到了深圳。

在近代，人们对生物多样性抢救的最主要方法是就地保护和迁地保护，并以前者为主。迁地保护是受威胁植物的避难所，应在条件成熟时，让它们的人工繁殖体重返自然家园，这在科学上称为“回归”或“再引种”。

根据植物的生活型不同，科学家一般认为植物迁地保护较合适的年限是50－100年，太长了会使植物因人工或风土驯化而失去“野性”。如今，世界各地很多植物的迁地保护时间都超过了这一期限，而在包括已划分为自然保护区在内的自然生态系统中，几乎没有例外地出现了物种消失或衰退的过程，需要通过物种的回归，重建较为完善的生态系统。一种受威胁植物的成功回归，可以为10－30种其它生物提供生存与发展的条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植物是地球生态系统的第一生产者。20世纪80年代，国际社会提出“拯救植物就是拯救人类本身”的理念。因此从某种角度讲，开展植物回归自然项目比开展动物回归自然项目对环境的生态保护意义更重大。

但稀有、濒危植物的回归决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目前在国际上也刚起步。开展植物回归自然项目时间长、风险高，花费大。远行6年的德保苏铁，应该尝试成为“中国的第一例”吗？

2007年，国家林业局组织国内7名苏铁研究权威专家对德保苏铁进行回归论证，同时相关部门对德保黄连山自然保护区的土壤进行检测化验，专家认为德保苏铁回归自然时机已经成熟。2007年11月10日，国家林业局正式启动德保苏铁回归项目。

广西壮族自治区林业局、广东省林业局共同参与，2008年4月2日，500株经过“DNA亲子鉴定”和病虫害消杀处理的德保苏铁实生苗，从深圳仙湖植物园重返故乡，定植在自然环境与原生生境（注：专业术语）相似的广西德保县境内的黄连山自然保护区。

种子到种子 白发看繁荣

无论何种植物，它最终的归宿是自然界，生根发芽，繁衍后代，与所在的生物群落平衡共处。

一种珍稀植物的保护成功与否，有个最简单的说法，那就是植物自行完成“从种子到种子”的过程。

李楠告诉记者，苏铁一般10年内能开花结果，回归的德保苏铁为2－6年龄，“顺利的话，回归苏铁再过三五年就能开花结果了。”

然而这只是回归苏铁的第一代种子，我们还得付出又一个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期待它们繁衍出后代。这个过程中，专家和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得不厌其烦地对苏铁、土壤、湿度、温度、病虫害、生物群落影响度等等进行详细的记录与分析，并进行一系列的保护措施。

采访途中，野生动植物保护国际项目的官员黎晓亚告诉我们，一位学者曾在植物回归项目伊始时说过这样一句话：等我头发花白，我再来看你的繁荣兴旺。

德保苏铁发现地附近的抚平小学已经改名为“德保苏铁小学”，孩子们会通过相关教育成为苏铁的卫士。我们期待德保苏铁能够在家乡正常开花、结籽，繁育后代，并最终与周边环境和谐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