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开始的时候，我就在策划写一组苗木人转型的故事，
现在一多半时间过去了，
我写了玩花海的“石大胆”，做庭院花境植物的杨卫芬，还有搞生态农庄的顾林锋。
但有一个人我一直想写，
我觉得对于大多数苗木种植者来说，
他遇到的问题更具普遍性，
他的思考和抉择也更有参考价值，
而且他这个人吧，也该让大家多认识认识了。
舟山市定海贲林花木经营部 周志本
他叫周志本，48岁，浙江舟山人，
朋友们都叫他大奔。
一年前的夏天，我去帮大奔的苗圃拍照片，
他带我在密林间穿梭，看看这棵，瞅瞅那棵，
等终于找到几棵树形好、冠幅饱满的，
又被旁边挤挤挨挨的树挡住了镜头，
总之是历经波折，也没拍出什么好的效果。
问题出在哪里，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他的苗种得太密了。
今年3月的时候，他来参加嵊州的花木采购大会，
在参观了一圈嵊州特色苗圃之后，
尤其是千余亩的高杆樱花基地，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漫山遍野的高杆樱花，整齐排列，杆直冠美，随风招摇。
他下定决心，回去以后要搞点大动作，
再租个百来亩地，把密植的苗木移出来，
留好间距，留足时间，沉下心来，
往精品化方向发展。
普陀樟
滨柃
厚叶石斑木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多年，
只是一直难下决心。
他有200多亩地，最大的一块60亩，散布在舟山各处，
种的是一些可能你都没听说过的乡土树种，
比如滨柃、大叶桂樱、全缘冬青、铁冬青、厚叶石斑木、舟山新木姜子、厚皮香、普陀樟、红楠、海滨木槿……
在舟山，除了几家园林绿化公司以外，他是私人经营的最大的苗圃。
舟山的城市绿化一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无论是道路两侧、市政广场、小区公园，
种的树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外地采购的常规树种，
本土的乡土树种却受到冷落，一直没有大规模地应用。
原因说来也挺让人唏嘘。
大奔告诉我，舟山并非苗乡，苗木种植户原本就少，
早先城市规划的时候，也曾经设计过几次乡土树种，
但是由于苗圃的存量少，规格也不够，满足不了采购需求，
最终还是用外地的常规树种代替，
几次下来，设计单位也就把乡土树种选择性遗忘了，
在利润的驱使下，本地的绿化公司都清一色地种植常规树种，
于是形成了一个难以逆转的闭环，
乡土树种被排除在外，遭受冷落。
但，有一个憨头憨脑的顽固分子，硬是把舟山乡土树种了二十年。
大奔
大奔20岁去林场干活，到宾馆做花房养护，又去团市委做切花，
30岁自己租地干苗圃。
先弄了十亩地，清一色从萧山采购的大路货，
45元一棵买来的金叶女贞球，种了一年，只能卖35，
他想通了一件事，
如果种常规苗木，无论从技术水平、生长速度、规模、价格上都没办法和传统苗乡竞争，
只有种本地特有的乡土树种，差异化竞争，才能形成自己的优势。
他一拍大腿，干了！
2001年，他跑遍了舟山，在山林野外采集本土植物的种子，
然后在自己的几亩地上播种，
一气就种了二十多个品种。
待到来年，小苗长到了20公分，能卖1元一棵，
竟然就赚了十多万。
事实证明，他一拍大腿的选择是正确的。
尝到了甜头的大奔开始持续扩大他的苗圃，
从2003年的50亩，到2008年的130亩，2015年扩至200余亩。
也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树种的选育，
耐盐碱、耐水湿、耐瘠薄、耐干旱、抗海风、抗盐雾……
这些具备优良特性的乡土树种被他从山野发掘出来，
通过数年的种植和实验，形成一定规模的生产，
再从南到北，从东往西，从海滨到内陆，
将这些产自舟山的乡土树种推广到更多适宜生长的地域。
红楠
铁冬青
全缘冬青
尽管如此，要推动一个地区乡土树种的发展，
一个人的力量仍显薄弱。
他的种植的品种太多，每一种树种个几亩、十来亩，最多的也就二三十亩，
当工程需求量大的时候，仍然很难拿出足够数量和规格的苗木；
并且他的苗木种得太过密实，
缺少生长空间，生产速度慢，冠幅长不开，
在一些苗木品质要求高的项目上并不吃香；
加上每年投入的养护和挖苗的成本也是居高不下。
尽管有着树种和技术的优势，每年的销量也都平稳，
但要想有更好的发展，这些都成了他心头萦绕不去的问题。
如果你认识大奔，
你肯定知道他是个朴实、低调的人，
同时又特别豪爽、待人真诚。
他从没在展会上参展，行业性的会议和组织也几乎都不参加，
自从嵊州一别，他拍了大腿要搞精品化之后，
我一直关注着他的行动，
直到前几天我给他去了电话，
说要写苗木人转型的故事，主角定他。
他在电话里跟我连连摆手：
“我这么个小人物，有什么好写的，别写别写。”
我问他：“一百亩地租吗？”
“租。”他说：“找了几块地，土质都不太好，还在找，明年肯定要搞起来！”
我：“那就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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